一如既往（下）
[无关真人/ooc预警]
董子健的新家离得有点儿近。
刘昊然从地铁站里出来的时候一转头就远远看到了自家对面的那栋大厦，没忍住笑了出来。
简直近到可耻。
他推开那间小公寓的门时董子健正蹲在地上弓着身子从纸箱里扒拉东西，白衬衫被他的脊背紧绷着快要从裤腰里挣脱出来。地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纸箱。
刘昊然走近一步脚底就飞起了细细密密的灰尘。他捂住鼻子：“什么味儿啊这是。”
董子健头也不回：“刚装修好，家具还没散味儿。”
刘昊然说：“你不怕甲醛中毒？”
董子健哼哼道：“我不是被赶出来了吗？不住这儿难道去睡大街？”
刘昊然被硌了一下，没再说话，把手里拎着的袋子往簇新的沙发上一扔，蹲下去帮董子健把东西拿出来。
恰好看到了那堆叠得四四方方的内裤，刘昊然拎出一条，坏笑着说：“这是我的。”
董子健擦了把额头上的汗，定睛一看，说：“谁说的？这明明是我的。”
刘昊然说：“好啊你，最后连条内裤也要和我抢。”
董子健颇为嫌弃地白了他一眼：“得，您赶紧拿走，就您这懒得洗内裤就正反面各穿一天的德行，我可不想冒这个风险。”
刘昊然赧然，用脚尖去撞了下董子健，说：“去你大爷的。”
董子健冷笑：“我说错了吗？你高中的时候就是这么干的。”
刘昊然说：“你都说了是高中的时候，我那时候那么忙，哪有时间洗内裤？”
董子健问：“你忙着干嘛呢？”
刘昊然说：“你不记得了？写检讨啊罚站啊，还都是双份。”
董子健没再说话，嘴角泛起笑意。
那时候刘昊然仗着自己成绩好，写作业跟起飞似的，然后再用左手帮董子健写检讨。
他们收拾了一会儿，太阳落了山，董子健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响了起来。
刘昊然站起身，跺了跺麻掉的脚，打开冰箱一看，连电都还没接上呢。
他问：“你这儿有吃的吗？”
董子健哀叹了一口气，锤了锤自己备受摧残的颈椎，说：“没有。”
刘昊然说：“那去买点呗，我看对面就有个超市。”
董子健没有拒绝。
他们来逛过这个超市。因为董子健的新公寓几乎依旧坐落在之前同样的生活区。
刘昊然推着购物车，董子健在货架上扫下一堆薯片饼干饮料，刘昊然警告他要少吃垃圾食品，被董子健以你自己也喜欢吃啊驳回。最后垃圾食品成功在购物车里占领了高地。
“牙刷该换了。”
“毛巾买新的了吗？”
“牙膏好像用完了。”
董子健又从货架上拿下一盒一模一样的牙膏，说：“现在要买两份啦。”
刘昊然愣了愣，说：“哦，好像是啊。”
他们在生鲜区又开始为了要不要买虾而争执。刘昊然想吃香辣基围虾，而精疲力尽的董子健只想下碗面。
“麻烦死了，不做不做。”
刘昊然不依不饶：“都好久没吃了。”
董子健勃然大怒：“收留你一起吃饭就不错了，还这么多事，懒得做。”
刘昊然理所当然地说：“不用你做啊，我来做。”
董子健特别想问他，你有没有一点分手的自觉啊。
最开心的事莫过于董子健终于理直气壮地搬了榴莲进购物车。
“这下我想怎么吃就这么吃。”
刘昊然想起以前董子健大开吃戒捧着榴莲吃得笑眯眯地自己都得躲到走廊上，他说：“正好啊，我也解脱了。”
他们走过超市一楼拐角，几乎是同时扫到了那一个货架上的东西，不自然地往两边侧过了头，董子健还咳了咳。
女孩儿就是这个时候出现的。
她是刘昊然的同事，家住得也挺近，还和这两人一起聚过餐，所以看到他们的时候就开心又自然地迎了上来。
“刘昊然！”
刘昊然微笑着和她打招呼：“哎，好巧啊。”
女孩儿又对董子健说：“你们一起来逛超市啊，我也好久不见小董了。”
董子健打着哈哈，场面一时有点尴尬，当然只是对这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而言。
女孩儿丝毫不觉得有任何不对，她语气亲昵、表情兴奋：“对了，我下个月结婚啊，有没有告诉你们？”
刘昊然说：“这么快吗？”
女孩儿说：“是啊，好不容易订到了场地，早点办早点完事嘛。”
董子健说：“恭喜你啊。”
女孩儿说：“到时候你们俩一定要来啊。”
董子健面露难色。
女孩儿以为他担心的是另外一个问题，马上说：“不要担心啦，我的朋友们都很宽容的。”
董子健一边跟刘昊然使了个眼色，一边说：“不是不是，主要是……”
女孩儿很诚挚地说：“有两个这么恩爱的人来我的婚礼我也可以沾点喜气啊。”
董子健嗫喏着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女孩儿闻言反而大笑了起来。
两个大男人莫名其妙。
她指了指他们一起搭在购物车上的手：“你们分手了？”
刘昊然点点头。
女孩儿又指了指他们身旁货架上的一盒盒安全套，再次问：“你们……这叫分手了？”
董子健脸红了，摆手：“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女孩儿很懂地拍了拍刘昊然的肩膀，说：“我知道啦，有时候在一起久了就需要一点调剂嘛……”
刘昊然终于败下阵来，他按住了董子健的手，将他还想吐出的辩解压了下去，用力闭了闭眼，点了点头，“我们还有急事，先不说了，回头见。”
说罢就推着购物车往前走，董子健连忙回头对被留在原地还笑得一脸讳莫如深的女孩儿笑着道别。
他们彼此没有再交谈什么，直接去了收银台。
这个点排队的人特别多，他们俩夹在一层层人中，前胸贴后背。
后面有个小孩自告奋勇地要挤到前面去看看还有多少个人在排队，在队伍中挤来挤去，撞上了董子健的膝盖，他踉跄了一下，差点要撞到收银台旁边的货架，刘昊然眼疾手快扶住了他，对着地上那个小屁孩厉声说：“小朋友，不要乱跑。”
小屁孩被陌生的叔叔凶了这么一下，突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董子健扶住额头，觉得大事不好。
果不其然，小孩儿的妈妈很快从后面挤了过来，抱起了孩子，冲刘昊然高声说：“哎，你怎么回事啊？”
刘昊然说：“他到处乱跑还撞人。”
小孩儿还在女人的肩头呜咽，她心疼地扶住孩子的背，说：“你这么大人了还和一个小孩子计较？”
刘昊然最烦熊孩子家长这套说辞，不顾董子健拉住他的衣角低声说算了算了，说：“小孩子怎么了？要是劲儿再大点就把人撞倒了你知不知道？”
他俩身后一个大婶接话：“一个小孩儿能有多大劲儿？”
女人说：“是啊是啊，你们这都俩大男人了……”
刘昊然还想再说什么，董子健拍拍他的胳膊，说：“算了算了，我又没事。”
女人看到他俩亲昵的动作，眼神里瞬间多了点不屑，嘴里嘀嘀咕咕着什么就抱着孩子回去排队了。身后的大婶往后退了一步，董子健听到她念叨着原来是同性恋什么的。
他喉咙一紧，没说什么，推着刘昊然往前挪挪。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回到董子健的公寓时已经天黑了，东西放在桌上，人瘫在沙发上，谁都没心力再去动弹。
董子健打破了沉默，说：“你不觉得你今天太冲动了吗？”
刘昊然说：“我就是看不惯这种惯着孩子的家长啊。”
董子健哭笑不得：“人家的孩子你操这么多心干什么？”
刘昊然冷哼：“要不是那个熊孩子撞到你，你以为我乐意多管闲事？”
董子健更觉得好笑了：“哎，你还记得我们俩已经分手了吗？”
刘昊然一怔，说：“记得啊。”
董子健说：“你怎么这么大了还和高中时候一个德行？莽莽撞撞的。”
刘昊然说：“所以你才觉得没意思了对吗？”
空气又凝结了，两个人的呼吸声起起伏伏，临街的楼下鸣笛声四起。
过了好久，董子健说：“我从来没觉得没意思过，不，为什么一定要讨论有没有意思呢？”
他说：“难道在一起一定要有意思吗？什么才叫有意思呢？”
刘昊然转过头，在没有灯光的黑暗里看着董子健被夜色勾勒出的侧脸，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他突然烦躁了一样，句子打了好几个结，来回重复了好几个“只是”，最后泄气般低声说：“只是不知道我们怎么就这样了。”
董子健哦了一声，说：“我也不知道。我甚至每次早上一醒来都以为自己躺在宿舍床上，马上就能和你一起去跑早操。”
刘昊然笑：“那都已经很久了。”
董子健喟叹：“是很久了……所以，大概我们都变了？”
刘昊然摇头：“我不觉得我变了。”
他这争辩的语气像是个不服管的小孩儿，董子健顺手从沙发上拿过他带来的校服抖开，对面大楼透射过来的灯光正好将背后“刘昊然”三个依然清晰的大字照得清楚。
他说：“你看，我们以前什么都不怕，什么事都想一起去做，恨不得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黏在一起，总是有说不完的话。”
刘昊然盯着自己的名字，说：“现在也是啊。”
董子健轻轻摇头：“我们现在有了很多无可奈何，不能光明正大手牵手因为会被骂，不能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因为要上班，不能天天黏在一起因为我们有了各自的生活圈子……”
刘昊然打断他：“真的没有变过。”
董子健还想说些什么，刘昊然突然起了身。
他一颗颗解着身上白衬衫的纽扣。
董子健吓了一跳：“喂，你干什么？”
刘昊然一言不发，肌肉匀称健壮的上半身裸露在空气中。他弯腰在地上摸索着什么。
然后捡起了地上的马克笔，董子健用来标记纸箱用的。
他拿起笔，将自己的白衬衫摊在地板上，很认真地，一笔一划地在布料上写下三个字。
董子健。
黑色的墨水很快渗透了布料，董子健目瞪口呆。
刘昊然很坦然地又将白衬衫套上自己的身体，慢条斯理地系上了纽扣。
他说：“如果我就这样出去走一圈，是不是就能证明我没变？”
董子健骂他：“你喝醉了还是发神经了？”
刘昊然说：“我认真的啊。”
董子健有点儿被气笑了，他说：“你不嫌丢人啊？”
刘昊然说：“这有什么丢人的，我十七岁的时候不觉得丢人的事现在怎么会觉得丢人？”
董子健盯着他认真又坦荡的眼神，恍然觉得又看到了十七岁少年意气风发、敢说敢做、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爱慕昭告天下的样子。
他说：“挺好的。”
说完眼眶就不自觉温热了。
厨房第一次开伙，董子健研究着锅灶，喊着客厅里的刘昊然：“你过来帮我看看，不是说你做虾吗？”
刘昊然晃进来，看他手忙脚乱地在和家里完全不一样的厨具上摸索，说：“哎，我说，还是搬回去吧。甲醛中毒会得病的。”
董子健没说话。
刘昊然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了他的腰。
董子健放下手里端着的平底锅，说：“刘先生，我们已经分手了。”
刘昊然说：“生活需要一点调剂。”
他又说：“你别狡辩了，我知道你在笑，我摸到你的肚子在颤抖了。”
董子健说：“我才搬出来半天……”
刘昊然说：“我不会嘲笑你的。”
董子健回过身，扒拉过刘昊然的肩膀，看他的背，自己的名字赫然在目。
他说：“很丑。”
刘昊然问：“回去吗？”
董子健看着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刘昊然说：“回去吧。反正这么近，浪费房租干什么？你还想不想买房子了？”
许久之后董子健点了点头。
刘昊然伸手关掉天然气，说：“这就对了嘛……回去我给你做麻辣基围虾啊，调料都在家里呢。”
董子健被他牵着手走出厨房，在客厅里草草打包了点东西就出了门。
刘昊然说：“明天再来收拾剩下的，今天太晚了。”
董子健瞅他背后那几个字，越看越滑稽，“你真打算这么出门？”
刘昊然说：“反正丢的也不是我的人，我又不叫董子健。”
董子健踢了他一脚，刘昊然回击着也踹了他一脚，裤子上马上出现了一个灰色的脚印。
他们在楼道里十分幼稚且没有技术含量地追打了起来。
就像当初的青葱少年，勇敢坦荡又肆无忌惮，一如既往。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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